莉莉丝公主的寝殿内,不再是往日的静谧与优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绷的、充满策略讨论的氛围。空气仿佛凝固,窗外拉古拉德山脉的阴影似乎也延伸到了殿内。
“家族会议?”阿玟皱眉,她对血族的内部事务知之甚少,但从莉莉丝和伊芙琳的神情中,她能感受到这场会议非同寻常的重量。
莉莉丝端坐在华丽的软椅上,血眸中闪烁着一丝疲惫,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古老的家族徽章,徽章上繁复的图腾仿佛流淌着暗红色的光晕,象征着血族王权那沉重而血腥的传承。“是的,家族会议。这是自始祖该隐大人陨落、十三氏族初分时就定下的古老传统,在永夜圣堂举行,凝聚着历代先祖的意志。它的核心,是维护血脉的纯净与王权的稳固。每十年一次,各支系的代表齐聚一堂,审视家族,评估继承人。但这次,”她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冰冷的怒意,“被博古拉伯爵以‘家族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为由,强行提前了。”
伊芙琳坐在莉莉丝对面,指尖轻敲着桌面,神情严肃。“提前的原因,再明显不过了。博古拉急于在凯瑟琳的事件上做文章,利用您与‘熵之魔女’的血缘关系,向长老会发难,动摇您的根基。”
莉莉丝点了点头,血眸中寒光更盛:“正是如此。自从凯瑟琳的身份暴露,博古拉便蠢蠢欲动,试图将她的罪孽转嫁于我。而这次会议,就是他精心编织的陷阱。”她微微前倾,目光扫过阿玟,最终也落在了看似心不在焉的初初身上,语气变得异常凝重,“会议的流程刻板而神圣,每一步都承载着古老的重量,也藏着致命的可能。”
“首先是‘血脉溯源’。”莉莉丝的声音在寂静的寝殿里回荡,“在永夜圣堂的中央,供奉着始祖血杯。每一位继承人,都必须走上前,用仪式银匕划破指尖,让一滴精血落入杯中。动作必须缓慢、庄重,单膝跪地,以示对始祖的敬畏。圣杯会对源血产生共鸣——纯净的王室直系血脉会激发深邃红光,那是我们继承权的铁证。但博古拉,他一定会在这里动手脚。他会质疑我血液的纯净性,污蔑凯瑟琳的‘熵’污染了我的血统。他可能会在银匕或血杯上做文章,甚至煽动长老要求我进行更严苛、更屈辱的‘深源验证’。”
“接着是‘力量检定’。”莉莉丝继续道,指尖的徽章仿佛也感受到了她话语中的力量,“证明我们不仅血统高贵,更拥有足以庇护整个族群、震慑内外的绝对力量。可能是古老的对决,在先祖见证下点到为止;也可能是将力量注入‘永夜之石’或‘先祖权杖’,看它能引发何等强烈的能量波动。力量必须稳定、可控,任何失控或后继乏力都是大忌。博古拉会在这里疯狂施压。他可能会安排他麾下的强者挑战我,意图让我出丑或消耗我。他一定会攻击我融合人类世界的理念是‘软弱’,逼迫我展示更血腥、更纯粹的血族力量,甚至以凯瑟琳事件为借口,要求我证明远超常规的力量阈值,否则就证明我‘无力守护’。”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忠诚誓约’。”莉莉丝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沉重,“在血脉和力量得到认可后,候选人需面向先祖圣像和长老会,以真名和源血起下最庄重的誓言,效忠血族整体利益、遵守古老戒律、维护王权的尊严。誓言必须清晰洪亮,目光坚定,不容一丝迟疑。成功的誓言会引动圣堂内先祖意志的回响,形成无形的契约。违背者,将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与力量的衰退。而博古拉,”莉莉丝的血眸几乎要凝结成冰,“他必然在此布下最险恶的陷阱。他会联合长老,试图在誓词中加入致命的条款——比如,逼我当众立誓,必须亲手处决凯瑟琳,彻底断绝血脉情谊,以此证明我的‘忠诚’。如果我拒绝,就是不忠;如果我立誓……”她的话没有说完,但寝殿内的寒意已说明了一切。“他还会死死盯着我誓言时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能量波动,稍有风吹草动就指责我心存二意。就算我能撑过去,他和他的党羽也极可能在宣誓效忠环节公然抵制,制造分裂。”
“陷阱?”阿玟听完这环环相扣、步步惊心的古老流程,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终于深刻理解了莉莉丝口中的“陷阱”意味着什么。这不仅仅是刁难,更是一场在神圣仪式包装下的、以王冠和生命为赌注的残酷角斗。
“是的,阿玟,”莉莉丝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阴沉如墨、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天空,“他披着‘维护传统’、‘纯洁血脉’、‘守护荣耀’的华丽外衣,行打压异己、篡权夺位之实。他熟稔每一个流程的漏洞,精通每一道礼仪背后的潜台词。我的任何一丝失误——血脉检测时的微弱波动,力量展示时的短暂失控,誓言立下时的片刻犹豫——都会被他无限放大,成为刺向我的利刃。”
伊芙琳补充道:“博古拉伯爵向来老谋深算,他不会直接撕破脸皮。他会以这些神圣的名义,步步紧逼。他可能要求您公开与凯瑟琳的决裂,甚至要求您亲手处决凯瑟琳,以示清白。或者,他会要求您证明自己拥有足够的力量,能够带领血族度过难关,但标准却由他来定。”
阿玟听着,手心微微出汗。她看向初初,希望她能给出一些建议,却发现初初依然心不在焉地把玩着小小八。
初初将小小八抱在怀里,指尖轻轻拨弄着小小八的机械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哒声,仿佛那单调的节奏比眼前关乎生死的政治漩涡更有趣。她时而将小小八倒过来,时而又将她举高高。小小八的机械瞳孔中数据流飞速闪烁,似乎在分析这无意义的举动,偶尔发出几声疑惑的“滴滴”声,却被初初完全忽略。
“初初!”阿玟忍不住喊了一声,带着一丝焦虑。
初初这才懒洋洋地抬起头,目光从小小八身上移开,落在阿玟身上,眼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嗯?说完了?”她似乎刚刚神游回来。
阿玟无奈地将莉莉丝强调的会议流程和博古拉可能的狠辣手段快速复述了一遍。初初听完,只是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依旧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又低头去戳小小八的感应器,仿佛那才是世界的中心。她知道凯瑟琳的布置正在悄然生效,说出来反而可能扰乱既定的轨迹,不如静观其变。
莉莉丝和伊芙琳见状,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她们了解初初,她从不参与无谓的争论,也从不轻易表态。但她们心底也有一份奇异的信任——在风暴真正降临的那一刻,这个看似游离在外的少女,或许才是那个能拨动天平的人。
“他还会做什么?”阿玟追问,试图抓住更多细节。
莉莉丝的血眸映着窗外的阴霾。“他会在会议上提出与我背道而驰的血族未来蓝图。他主张封闭、排斥人类,以此巩固他的保守派势力。而我主张开放与融合,这将成为他攻击我的核心把柄。”
伊芙琳沉声道:“他甚至可能当众‘揭露’您过去的某些……被曲解或放大的事件,编造丑闻,在长老们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
“黑历史?”阿玟心中一紧。
莉莉丝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漫长的生命,总会留下可供指摘的痕迹。博古拉会抓住这些,无限放大,玷污我的名誉。”
寝殿内再次陷入沉重的寂静,只有初初指尖拨弄小小八发出的轻微“咔哒”声,像一颗冰冷的心脏在跳动,计算着时间。初初依然沉默,只是偶尔轻抚小小八的金属外壳,眼中那片深邃的光芒,仿佛已经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即将在永夜圣堂上演的一切。博古拉的步步紧逼,莉莉丝的如履薄冰,都只是她宏大棋局中早已预见的步骤。
就在三人讨论得热火朝天之际,初初依然保持着沉默,只是偶尔轻抚小小八的头颅,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她知道,博古拉的每一步棋,都在她的预料之中,甚至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凯瑟琳所操控的棋局。她无需多言,只需静待好戏开场。
而初初,依然心不在焉地把玩着小小八,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场家族会议,不过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博古拉的刁难,莉莉丝的困境,都将成为她实现目的的垫脚石。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空气几乎要凝固时,被初初抱在怀里的小小八,机械瞳孔突然由平静的数据蓝转为急促闪烁的猩红!一个清晰的电子少女音猛地撕裂了凝重的空气:
“警告:侦测到高密度血能聚合体接近。来源:永夜圣堂方向。时间:距家族会议正式开启,还有二十六小时十七分零八秒。重复:二十六小时十七分零八秒…”
倒计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