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了。今天许辰昭有事，提前回家。

苏缓习惯性地窝在天台前楼梯间画画。那里安静，风从窄窗吹进来，刚好能晃动画纸一角。只是这次，没有人提醒她什么时候该走，没人唤她“快点啦，要关门了”。于是她就这么陷进笔尖的世界，一路沉沦。

等她回过神，天已经黑了。操场空无一人，社团活动大概也早结束。天空压得低沉，像快要滴下来的铅灰水。

她“咕咚”一声收回神，慌忙收拾工具，一路小跑往大门冲。果然，雨已经落下了，稀稀疏疏，却精准地砸在脖子后。她冲到亭子里准备掏伞，却一眼撞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白术。

平时总是最后一个被豪车接走的白术，此刻竟坐在大门口的长凳上发呆。细雨将她的校服打湿，衣料贴在皮肤上，隐约勾出她纤细却利落的身体线条。她就那样坐着，眼神空洞。像画里的人突然走神了。

苏缓差点没认出来。那一刻，她有些犹豫——她们其实不熟，也没必要搭话。

但她转头看了一眼门卫，那双上下打量的眼神，黏腻得让人浑身发冷。

苏缓脑子抽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怎么暗示——

她不是许辰昭，也不是白术，她说不出那些完美体面的“请问你需要帮助吗”这种话。

于是她直接伸手——

“快走，来我家。”

白术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她抓着手一路狂奔。

苏缓不敢停，不敢回头，心脏砰砰乱跳，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在怕什么。

等她们冲到家门口，她才停下脚步，扶着膝盖狂喘。下意识回头瞄一眼——没有人跟来。

然后——她跟白术对上了视线。

白术气也喘不匀，却露出一个有点哭笑不得的笑容：“下次，要跑的话……稍微，先说一声。”

苏缓像是被电到一样，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解释。

该说什么呢？“我觉得那保安有点不对劲？”“我第六感强？”“虽然我们不熟，但你刚好是我唯一能拉着跑的那个？”

她抓了抓头发，头发湿哒哒地糊在脸上，根本组织不出一句像样的话。

白术先开口：“不先进屋吗？都淋湿了。”

“啊？”苏缓脑袋还没从刚才的尴尬社死中回神。

“不是你说来你家玩吗？”白术忍着笑意补刀。

苏缓彻底语无伦次：“我……你……他们……我刚才是……不是……”

白术看着她的手势一通乱比，终于笑出了声：“我知道，我都知道。谢谢你。”

说完，她回头看了眼学校方向，眼神很轻，像是飘过去的一点叹息。

苏缓一愣。突然意识到两人还在门口淋雨，赶紧拉白术进屋，一边脱衣服一边喊：“妈我回来了——”

湿衣服“啪”地落地，苏缓正准备一边脱袜子一边往浴室冲，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暴怒的：

“你这死丫头！又给我在客厅脱衣服？！”

是她妈，端着抹布从厨房杀出来，一边骂一边挥起手中的拖鞋。

苏缓嗷一声撒腿狂奔：“妈我错了妈我真错了——”

白术站在门口，一边淋着水一边笑弯了腰。

苏缓妈妈追打途中抽空转头对她笑道：“哎，同学，来，先坐，阿姨这就给你拿换洗衣服。”

不一会儿，白术洗完澡换了干净衣服，头发还湿着，走进苏缓的房间：“能借个吹风机吗？”

苏缓回头看她，差点把吹风机当手雷扔出去：“妈！！！我们家水把白术洗退色了？！”

白术一脸崩溃：“我只是卸了妆。”

“你原来有化妆？？？”苏缓震惊得像发现外星人，“你这眼睛……被掉包了吗？”

白术默默捂脸。苏缓这边还在大喊大叫，结果一声“砰”——苏缓妈从门口给了她后脑勺一巴掌：“闭嘴！吵死了，大惊小怪的！”

苏缓一脸委屈地蹲地上：“我怎么又错了嘛……”

晚饭时间。

白术坐在餐桌边，吃得异常认真，一碗接一碗。和平时学校食堂里那个“连咬饭都优雅”的她，完全判若两人。

“好吃，真的好吃……我是不是吃太多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喜欢吃就多吃点。”苏缓妈笑眯眯地说，“这死丫头挑三拣四的，正好有人帮我消灭剩菜。”

“妈，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苏缓抗议。

白术看着她们母女互动，嘴角一扬，眼里却有点不容易察觉的羡慕。

她原本想说，能不能留下来住一晚。但最终，她只低头看了眼手机，说：“我叫了司机。”

“那你下午干嘛不让司机来接你？”苏缓一边扒饭一边问。

白术沉默了一秒，眼神有些飘忽，最后耸耸肩：“大概是……玩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