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假的下午,大家回到教室上晚自习。江百越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理江数。
班主任去开会了,晚自习让班长管理纪律。
他不想理其实是在纳闷一件事:
我为何总被这酸涩的情绪缠住?
在学校,每一次看见他与旁人谈笑,胸口便涌起一阵钝痛。理智告诉我这毫无道理——他自有交际的自由,我亦无权干涉。可那刺痛的感受却顽固地扎在心底,像一根拔不出的刺。
加之这次是他的表哥,我甚至真的以为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但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因为许若是江数的表哥,他们是亲情。在不知道的情况下,那…我为什么会感到不安,甚至是愤怒?我的这种感觉让我觉得……这既不是亲情也不是友情。
我反复咀嚼那些无谓的猜疑,在嫉妒与自责间来回撕扯。
……
他拿出刘城薛的信纸来读。
思来想去。
或许…可以和他说说这事?
于是,他开始动笔写信。
……
这是一件特别荒谬的事。
他是一个男生,我对他的感觉似乎……已经越界了。
最近发觉自己变得有些奇怪。明明我们只是朋友,可看到他与旁人亲近时,心里会泛起细密的刺痛,像被纸的边缘划了一道——不深,却恼人地存在着。
我试着用理性去解构这种情绪,告诉自己:这很荒唐,他本就不属于任何人。可心绪偏偏不讲道理,它像一只固执的猫,蹲在记忆的暖处不肯走。我甚至分不清,是在气自己多余的心思,还是怕他发现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情谊,一个很难的阅读理解。
祝好。
课间的二十分钟,江百越把信纸塞进新的信封里。又拿了双面胶和剪刀,把邮票斜斜地贴在右上角。提起的钢笔尖悬在信封中央,将刘城薛和自己的校名班级一笔一画地写好。
到最后,钢笔在素白信封上洇开最后一个字,指腹摩挲过火漆印的凹凸。落款处,一滴墨像未落尽的雨。
抬眼看向教室的时钟。还有十五分钟上课。他打算去送信。
“阿越,收作业了……”江数唤他。
江百越咽了口唾沫,他弯腰从抽屉里拿出英语试卷,放在座位上就离开了。
江数叹了口闷气,“害……”
李镇来找江百越,发现他在叹气,“叹啥气啊数哥?”
“没事……”
江数站起来把他试卷收了,“你写完了?”
“没没没!我这不是来找越哥吗。你等一下哈,别着急,我差阅读理解没写而已,我借他的英语试卷抄一会,等我抄完答案再交给你吧。”李镇直接展开江百越的英语试卷抄,又在旁边问,“感觉你们关系有点破裂,咋回事啊?”
“你?你怎么知道的?他告诉你了?”江数反问。
“害,这事怎么可能告诉我。肯定是看出来的啊,凭我和他相处多年的经验来看……”
江数有点着急:“咋了?”
“没咋了,明天就能好了。他一般不会气一个人很久的。你就安心吧,你俩明天就能说上话了~”
江数信服地点头,“嗯。”
“那行吧,我抄完了,先走了哈。这个辣条放他抽屉里了,这时间还没回来啊…不会是?去送信了吧。他回来的时候,你跟他说一声就好。别偷吃哦!”
“我吃不了这种辣度的辣条……”
“那就好,不能偷吃哦!”
“……”
江百越回来了,江数告诉他,李镇来这里抄答案顺便给了一包辣条。
结果对方只是点点头,在江数的期待下,只说了一声知道了。
好吧……可能真的和李镇说的一样。也许?明天就和好如初了呢?
明天。
“……你不是说,我俩能说上话吗?怎么又变成了纸条对话。”经过一上午的无交流,江数把李镇抓出来问话。
“这……这,俺也不知道啊,可能下午就好了呢?或者你买点小零食,他不是最爱小零食了吗?”李镇道。
“没用。”江数说,“我今天一大早就买了一大袋小零食回来,他收是收了,但是……一句话都不说。”
“不应该啊…不收还说得过去,但是收了又不和好是几个意思啊?”
“对啊,所以我问你,这是几个意思?”
“可能就是那个意思呗!”
“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
“就那个意思不是别的意思,就是那个意思啊!”李镇瞪大眼睛,似乎在提示什么。
“所以,具体是哪个意思,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是哪个意思?”
“算了,那么简单的意思都不懂。我也没办法提示了。”李镇从江数手上拿了一包薯片,“东西我拿走了,有什么事到时候再问吧。”
江数无语:“……”
*
又过了两天,毫无动静。
李镇已经被江数骚扰得不成样子。
趁着吃午饭的时间,李镇震惊地问:“我操,你俩有必要断绝吗?这都多少天了,你至少理一下数哥啊,他老来打扰我……我都被问烦了……”
“咳,理啊,不是纸条联系着吗?”江百越也没觉得自己错在哪里。
“嘴巴啊,你俩都不说话的吗?不然你俩长那张嘴用来干嘛的?”
“吃东西啊。”江百越夹了一口大白菜塞进嘴里。
“你们就不能好好谈谈吗?到底出啥事了?能冷战这么久?”李镇干饭要紧,夹了一块叉烧。
“没……没啥,只是我最近在想一些东西。”
“想啥,有啥好想的。”李镇嚼嚼大米饭。
“哇,你看那不是数哥吗?旁边的是谁?”李镇眼尖地看到斜座上坐着江数。
江百越看了一眼,顿时又没了胃口。
“哦~想起来了!是10班的覃巧巧,还挺般配哈。两个人一起吃饭……你说,会不会是…两个人拍拖啊?”
“……吃你的吧,管那么多干嘛。”江百越有点生气。
害…真的服了。到底想怎么样?
“行了,我吃得差不多了。”江百越收拾饭碗。
“等一下,我马上吃完!”李镇立马狼吞虎咽。
吃完后,江百越还特地经过江数吃饭的地方。李镇笑笑:“数哥,还吃饭呢,我和越哥先走了。”
秦巧巧有点尬笑:“还…还吃饭呢?嗯,拜拜!”
江百越朝江数一脸假笑。
“抱歉部长,那个表我下午会重新审查好,到时候再给你过目。”
“嗯。辛苦了。”
“没有,是我检查不周。时间又赶,只能午饭的时间和您说这件事……”
“嗯。”江数有点心不在焉,脑子浮现刚刚的场景。
他能看出对方在生气。但是为什么还要对着自己笑?
到了周五,江百越收到了回信。
完了,你单恋啊?还是打算表白,然后…拍拖?
情谊嘛。
你想想,情谊的褶皱里藏着什么?
是深夜对话框里删了又打的字,是明知不该却总在人群里寻找的身影。
情谊是允许自己成为笨拙的人——会为一句"在干嘛"琢磨半日,会在对方和别人靠近时突然沉默,会把偶然的对视酿成心头一场小型地震。明知逾矩,却放任心跳在友谊的边界反复越界。
你们还赏月啊,乐啊哈哈。
你们之间悬着未说破的月光,照见你的私心与怯懦。这哪里是纯粹的友情?分明是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步步沦陷,还要用笑容粉饰太平。
什么都不用说了,你是看上人家了吧!
既然提到对方是男生,那我就提一嘴吧。
性别这种事啊,我觉得无所谓啊,你喜欢就好了啊。不用这么惊讶,自己觉得喜欢的话,跟男女就没什么关系了。只是对方碰巧是男生而已。
爱情没有性取向,只有心之所向。
哈哈,就说这么多啦!
男也好,女也好,你中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