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天色还亮着。在通往天台的楼梯口，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她又暗示我鞋没擦干净，你说一个人盯着别人脚看是有啥毛病？白术来过一次，她还拍马屁说人家像港剧明星。我那天剪了头发，她暗示我像偷电动车的！”

许辰昭声音不小，语速飞快，语气充满委屈，听着是讲给朋友听的，但更像是纯粹想吐槽给空气。他的声音在天台楼梯口被围墙困住，回响得格外清晰。

苏缓静静坐在那里，在画本上补补擦擦，听着他吐槽大妈、白术，还有整个世界对“白术式优等生”的膜拜。

他像在嘟囔，又像在自辩：“全世界都在说‘你看看白术多好’，我也想做白术啊！可是我不是她啊——”

语气像是在发火，末尾却无力地垂落下去，像一根弹簧突然失了张力。

苏缓不知怎么突然脱口而出：“你以后是不是就不来找我说话了？”

许辰昭一愣，有些尴尬地低着头。他眼神一瞬间变得复杂，惊讶中带点...窘迫？

“你一直在听？”

苏缓点头，又补了一句：“听了一点点。”

“我只是随便发牢骚——不是跟你发。”

“他们都说，约会以后就不会和朋友玩了。”苏缓抬头，声音里有点酸，有点倔，又有点模糊。她想起那天几个男生在后排打趣，说有了异性没人性，指的可能不是许辰昭，但她却下意识往他身上套了。

许辰昭被她突然的发问憋了一口气在喉咙，憋到脸都红了：“谁跟你说我在约会？白术吗...是有想过啦。毕竟她是我的理想型，但是...”

他望天叹了口气，像是叹出了十几岁少年的一整个青春困惑。

“你们感情不好吗？”苏缓忍不住问。大家都说他们很配，说他们默契，说他们有CP感，说他们一起比赛拿奖的时候眼神里有火花。可她听不懂火花，只觉得像雷电，啪啪炸在自己耳边。

“算不好吗？就是那种...每次跟她说话都像是在下棋，一子一子往外套。没法真正放松下来。她脑袋比我快，嘴巴又毒，有时候还挖我话里的坑...还得提防她是不是在分析我，说多错多。”

他手一摊，耸肩苦笑：“就跟打游戏打一场打不过的排位一样，压力超大。”

“呃呃呃呃呃——烦死了！跟你说也没用，你个迟钝星人压根不懂我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苏缓小声回应了一下，又补一句：“我也是有玩游戏的，我玩的虽然Minecraft没有排位。”

“...你住口，别跟我说话。”

—

许辰昭一边吼她别说话，一边又蹲回楼梯口，抱着脑袋闷声说：

“……白术暗示我脑子像扁担，前面搭个笑脸，后面是个秤砣，老想算人……她说得对吧？我是不是特别烦？”

苏缓认真思考了一下，说：“……不太像扁担。像鹅。”

“啊？？”

“鹅也是会叨叨的，而且能浮水。”

“你管这叫安慰？？？”

她有点心虚地把纸翻了一页：“……鹅有毛，很保暖。”

许辰昭气急败坏地冲她挥了挥手，又放弃一样靠在栏杆上，继续抱怨：

“我真的搞不懂她。有时候我明明已经让出一步了，她还是跟我杠。有时候我在她面前又说了点真心话，她就更警惕了……我真的只是……只是想她多看我一眼而已啊。”

苏缓抬起头，看他一眼。他脸埋在臂弯里，背影看起来比白天上课时候意气风发的样子小了几圈。

她把那句话默默写在画纸边缘——

“只是想她多看我一眼而已。”

她决定城堡要加上灯塔。那种海上的、会定时闪烁提醒迷路者的那种。

但也要设置陷阱，灯塔下藏着尖刺和迷雾。

让人以为有救，却再次撞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