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喝完姜奶，坐在客厅窗边看雨，苏缓在不远处擦着头发。

“我以为你们家会特别吵。”白术忽然说，“结果不是，是热闹。”

“那你家是？”苏缓问。

“嗯……”白术沉默了一下，笑，“安静得能听见灯泡跳电的声音。”

苏缓停下手里的毛巾，忽然问：“你是不是——其实，今天就是故意不走的？”

白术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偏头看她：“你说我是不是太虚伪了？明明很想留在你家，却偏要说什么‘玩疯了’。”

苏缓耸耸肩：“比‘我怕那保安是变态所以才把你拽回家’听起来高明多了。”

白术笑出声，头轻轻靠上窗边的木框，雨水打在玻璃上，像在轻敲心口。

“我小时候参加画画比赛输了一次，记得吗？”

“我不知道你参加过。”

“我画的是市政厅，你画了一堆……废墟。”白术语气带点不可置信，“评委说你有想象力，说什么‘别具一格’，我气死了，回家把你的画偷偷临摹了一遍。”

苏缓目瞪口呆：“你不是拿了第一？”

“我就只是画了大人想看的，能用做宣传的。”白术笑了笑，“而且我发现自己根本画不出来你那种味道，差点撕了。”

苏缓没想到她记得那么清楚。其实她早忘了那场比赛画了什么，只记得自己输了不甘心，哭着吃完全家桶。

“你画得比我好。”白术忽然低声说，“不是技巧，是……你根本不怕画出别人不喜欢的东西。”

苏缓轻声回：“那你呢？”

白术眼睛微微动了动，没回答。

外头的雨下小了些，白术接了司机的电话，站起身，换回湿衣服。临出门前，她犹豫了一下，对苏缓说：

“谢谢你今天拉我。”

苏缓没想太多：“你真的不留下？我床够大。”

白术笑着摇头：“下次吧。改天，我会提前告诉你——我想来你家玩。”

苏缓搞不懂，或许她们是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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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商务车平稳驶出巷口，雨刷有节奏地扫过玻璃。

白术靠在车窗边，窗外是不断后退的街灯和模糊水痕。司机在前头礼貌不语，车内只有空调风声。

她的头发还有点潮，衣服是苏缓妈妈借的睡衣，洗得旧旧软软，有股柠檬洗衣粉的味道。

白术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指甲油褪了点色，指腹也不够细腻。今天她没有涂润手霜——她知道，下午时自己并没想着见谁，也没安排晚上的应酬。

她原本以为，没人会注意。

“快走，来我家。”

那句突如其来的话又浮现在耳边。

苏缓的声音当时还有点破音，是慌张里混着倔强的——不像许辰昭每次护着她，是从容的、有底气的、完全算计好的。苏缓不是。苏缓就是脑子一抽，突然拉了她一把。

不是因为你是谁。只是因为你是“一个人坐在雨里”的人。

车停在别墅门口时，白术没动。司机下车帮她撑伞，她摆摆手，说自己来。

穿过庭院时，她忽然觉得有点累。她以前觉得自己在学校是透明的，在家就更是装饰。一个随时可以被替换的完美女儿，一个按规矩发光发热的品牌白术。

可刚才——在那个陌生小客厅，穿着不合身的家居服，捧着热姜奶，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刚好存在的人”。

白术站在门前，钥匙插进去没拧动。

她忽然想，再回去一次也不错。

不是回苏缓家，是回那个“如果我说我不想走，也许真的可以留下”的地方。

可她当然不会说出口的。

她还是那个白术。

白术站在客厅中央，看着自己家。

华丽，整齐，像酒店样板间一样冷清精致。每一寸地板都能倒影出人影，连花瓶里的水都换得刚刚好温度。却没有一点“有人住”的痕迹。

墙上那张全家福和苏缓家的形成鲜明对比——

每个人的眼角、嘴角都挂着完美弧度，像是精修画报。像她。

她盯着那照片，脑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冲动——想去拿桶颜料，把那张“幸福的全家福”涂脏。

但她没动。因为破坏的代价，她承受不起。

指尖落在画框上，细微地摩挲。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突然觉得累得站不住。就在这时，身旁传来一声轻咳。

是白泽哥哥。

他今天穿着一身整洁的白衬衫，袖扣扣得一丝不苟，像照片里的他。

他看着她，忽然抬起手指，往自己的嘴角两侧轻轻推了推。

白术愣了愣，随后嘴角一扬，补上了一个笑容。

笑得刚刚好，恰到好处，完美得像照片里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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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她靠在床头，打开手机。

对话框有很多未读消息，大多数是些应酬式的邀约。

她没看，反而翻到通讯录里一个很久以前加上的微信号——

苏缓。

备注是她自己起的：“笔下的废墟”。

她犹豫了几秒，点开聊天框。

白术：你妈做的番茄炒蛋好吃，下次我能再吃吗？

发出后她怔了一下，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居然真的发了。

还没来得及后悔，手机震了一下。

苏缓回得飞快：

苏缓：你要是不嫌我妈再揍我一顿，天天来都行。

白术愣了一下，慢慢笑了。

雨声轻轻，像是在窗外低语。

她关灯入睡，抱着枕头，一夜无梦。